列名百大良醫的花蓮慈濟醫院胸腔內科楊治國醫師，由台大醫院來到花蓮已經 30 年了，時間夠久，看的病人夠多，他說，有時候回想過去會有所領悟，「其中一個領悟就是，上人常常提示的，要感恩。」

楊醫師記得，在父親或祖父或更早祖祖輩時，醫學不發達，嬰兒夭折率很高，人的壽命也短，「所以在我出生那個年代的男生，大概活到 60 歲，女性 64 歲。2016 年，男性可以活到 77 歲，女性將近 84 歲。我這個年代是分水嶺，在那之前，日子可以幾千年不變，在我之後，科技大為進展，讓我們的生活快速改變。」

讓楊治國最有感觸的，是 30 年前當醫生經常「心有餘而力不足」！

「當我還是住院醫師時，大概民國七十幾年，曾經有白血病人因為化學治療，白血球掉到非常低，因為沒有抵抗力，一直重複感染，所以病人敗血症，即使用了抗生素，還是一直發燒。」

楊治國那時都會跑去圖書館翻最新的國外醫學期刊，把近三個月全世界研究論文編成的厚厚一本，翻一次，想找答案，「這樣一本一本翻下來，大概花了好幾個小時才終於找到一篇，因為免疫反應造成血壓下降的敗血症，用高劑量的類固醇壓制。所以我趕快回去，那時候類固醇都是一瓶 40 毫克，我要用到劑量 1800 毫克，印象很深，台大護理人員圍坐在護理站的桌子，每個人一直不停在開，總共開了 45 瓶！」

1800 毫克打下去，病人血壓馬上穩定，後來真的被救回來了，「幾年後碰到他，還是活得好好的。」

當然，現在根本不必擔心，只要上網Google一下，馬上就可以找到你要的最新醫學訊息。

「30 年前心臟衰竭，血液打不出去都會積在肺部，病人呼吸困難全身沒力，最後會死亡。我剛來慈濟的第一個月就來了個病人，心臟衰竭，他跟我說，在別家醫院治療了，怎樣都不行，跟他說，回家等死。那時候慈濟剛開幕，他想說死馬當活馬醫，來我們慈濟醫院，正好碰到我，用新的知識治療以後，馬上救回來了，而且活得好好的，又多活了十幾年。」

這是一個醫師的鍥而不捨與良心！

不過，不是每件事都那麼「幸運」，楊治國早年還遇到一個書店老闆，四十幾歲，咳嗽、呼吸困難，肺部X光一照，都是白點，用支氣管鏡檢查做切片，證實是肺腺癌，「這在現在，很容易，一個標靶治療馬上症狀減輕，可是那個時代幾乎沒什麼藥，只有化學治療，連療效都不確定。現在很確定，用化學治療比沒用化療，多活三個月。」

那時候怎麼跟病人講？「不太確定，也許有一點好處。」因為他曾給病人化療過幾次，都沒看到明顯的效果，所以問這個病人要不要做？「不要。」可是病人呼吸困難怎麼辦？「那時候沒有健保，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，就讓他一直在醫院，因為他需要戴氧氣。」

不過那件事讓楊醫師有揮之不去的傷痛，「只看到他太太每天帶著兩個孩子來陪他，病人非常消沈，整天躺在床上不願意起來。我每天查房也不知道能做什麼，每次問，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？病人就搖搖頭，不再講話，讓我也不知道怎麼接腔。就看到他太太，能做的就是幫病人洗洗澡、擦擦腳、擦擦身。」

那時當醫生的除了治療、預防以外，也會一點膚慰，「但是太年輕了，真的什麼都不懂。」眼看著生命漸漸流逝，身為一個醫師居然什麼都做不了，楊治國沉痛至今。

即使現在罹患肺腺癌的人越來越多，癒後也不見得多好，但起碼醫藥進步，可以延長生命，讓人心裡有所準備，不再那麼害怕，「往回頭看，有些事才慢慢領悟，也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。」

淡淡的分享，卻能感受到楊醫師至情至性，三十年始終如一。

20190611
撰文：福意
記錄：魏玉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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