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人無助的時候，想求神問卜拜懺，無論上帝、阿拉或佛陀，能事事如你意嗎？

一個六十多歲的病人，身上有兩種癌症，腎臟癌跟骨癌，因為呼吸困難而轉入加護病房，他的妻子和一兒兩女都非常積極想挽回他性命，認為原先病房醫護團隊沒有早點把人送去加護病房，有些不滿。

原來這個病人已經是癌末，病況危及到了各個器官，胃出血、腸也出血，家人認為哪裡痛就該治哪，開哪裡的刀，但對病人都是折磨，對病情也沒有多大的幫助。

一直陪伴在家屬和病人身邊的慈濟醫院常住志工蘇足，看過多少這樣的病人，心想，何必再延續病人的痛苦，但是孩子很孝順、心很急，堅持一定要把爸爸救回來。蘇足在志工早會上分享時，很無奈：「有時候神仙也真的難救。」

蘇足很想知道病人的心意，就在他耳邊問：「我相信你現在還知道，你要再去開刀，再把胃切起來嗎？」病人眼睛睜開了，搖頭。「你要積極做任何治療嗎？」搖頭。「為什麼你太太跟孩子跟你講話，你都不睜開眼睛，不跟他們講？這樣子讓醫護人員怎麼辦？」

醫師總是站在理性的這頭評估，家屬卻佇在感情的另一頭，不捨。兩方都在開刀與不開，在積極卻可能短暫的救治與緩和醫療的兩端拔河！

所以，和家屬開了一次醫病共同決策會議，不夠，又開了第二次，醫師很誠實很直接的跟家屬說：「我們該做的都做了，現在只要你們決定，認為開刀他就好，我們馬上送開刀房。但是也有可能病人在開刀房就會休克，就會走掉。」

蘇足媽坐在一旁，病人的太太跟她說：「這幾天跟妳相處，我覺得我兒子的堅持是錯的，可是我不敢講，他是獨生子，一定要救到底。」

到底是外人，怎麼讓一昧情感用事、不捨的家人做出理智的抉擇？林蘇足拍拍做兒子的肩膀，和緩著說：「你真的很孝順，但也要有智慧。假如我們躺在那邊，生命只剩下十分，你想，把人救活了，身上插著管子，非常不舒服。你要救他，到底意義是什麼？」

兒子紅著眼眶：「師姑，我心很亂，因為我還沒有孝順到爸爸，爸爸退休才兩年就得了這種病，我要怎麼辦？」「你最大的孝順，就是讓爸爸自然。」

蘇足媽轉頭跟病人說：「爸爸，你如果想要自然的醫療，就像現在自然的休息，麻煩你再一次點頭。」病人用力點了很大的頭，眼淚掉下來，他太太哭了，蘇足解釋：「我在這裡陪伴他，他認得出我的聲音。」

當家屬離去後，蘇足媽在病人耳邊安慰：「你別無選擇，只能用點頭、搖頭，大家才看得清楚，因為你滿身都是管子，太辛苦了！

你病了一年多了，不要再這樣折磨，開了刀只是止血，連醫生也有不可能的時候，現在大腸小腸都那麼薄，然後癌症已經轉移，連頭都有，所以才這麼難醫。人生苦短，換個健康的身體，也可以來。」

蘇足跟聆聽的人分享，這些話都不好在家屬在場的時候說，只是想讓病人也能放下，不被家人的眼淚和情感所羈絆。

林蘇足牽住病人的手：「好好的休息，累了，就睡，睡了就是休息。外緣要放下，你太太有兒子媳婦跟女兒會孝順，她很堅強，比你兒子還堅強，兒子也有志工陪伴，會跟他講，孝順是順從，要解除爸爸的痛苦才是孝順。」

證嚴法師感恩志工的付出，除了扮演好多陪伴、多傾聽、多關懷的角色，還需要智慧：「冷靜有智慧，才能觀察到病患是否需要急救？有的救是救起來了，但是活不了，那樣的活死人真的是苦不堪！對病人是一種很大的虐待，非常辛苦。

醫師盡心力總是有極限，所以要有智慧，福慧雙修。」

20171115
撰文：福意
記錄：吳碧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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