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進入專責病房的 Day-09 (第9天),是我這一段日子以來印象最深的一日。」台北慈濟醫院胸腔內科病房護理師蔡雯婷記得,那天晨間會議時,護理長說著病室病況以及滾動式疫情政策,當專注聽著主管叮嚀時,一陣尖銳的呼叫鈴響起,所有人視線立刻轉向病室內的監視螢幕。

「拉近螢幕一看,原來是 VT(心室性心搏過速),所有人起身各就定位準備救人,有人負責聯絡主治醫師、專科護理師,我正在機械性反應的穿上防疫的全套裝備,快速進到病室。病室裡,除了我,還有大夜班的夥伴,以及值班醫師,大家各司其職確認病人狀態,放上監測病人血壓的儀器,醫師拿起電擊器,而我正準備調整醫師要給予電擊的數值。」

蔡雯婷表示,要急救的對象,是住進專責隔離病房,有心臟疾病的新冠肺炎確診病人。

「這位阿伯住院前一周,才做完心導管手術,住院前,他跟家人討論後填下『不施行心肺復甦術 (DNR) 』同意書,想不到,真的發生了到底要不要急救的考驗。面對緊急狀況,值班醫師聯絡阿伯的心臟內科主治醫師,專科護理師立即聯絡家屬,手機擴音傳來家屬的聲音懇切的重複著『救救我爸爸!』聽得我眼眶滾著淚水。」

蔡雯婷說,雖然阿伯已簽了 DNR 同意書,但家屬若不同意仍可改變,順著電話那頭的要求,醫師決定施予電擊急救,急救的同時,心臟內科醫師趕到,後來才知道,原來前一天夜裡,阿伯也曾心搏過速而急救。

心臟科醫師接手放置中心靜脈導管、加強心臟用藥,阿伯身上已多了很多的靜脈針,周邊的點滴靜脈輸注幫浦更是架得比人還高,只希望能為他多爭取一絲生命的希望。只是,望著螢幕,血氧濃度、心跳速率的數值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掉……

「我能做些什麼?」蔡雯婷想到跟阿伯親近的女兒。

「穿著防疫兔寶寶裝的我,笨拙地拿起阿伯的手機,撥通電話給他的女兒,按通手機的擴音鍵,我透過 N95 口罩大聲喊著跟阿伯的女兒說:『妳的爸爸心跳快沒了,妳跟爸爸講講話,我把手機放在妳爸爸的耳朵旁邊!』手機傳出女兒先大哭後不斷啜泣的聲音:『爸爸,我會好好照顧自己,也會照顧好其他人,你放心的走……』」

站在一旁的蔡雯婷,心緊緊的,眼鏡起霧了,感覺一滴淚水滑落臉龐,又瞬間被 N95 口罩吸收而消失。

「女兒說了幾句話後,儀表板上呈現一條長長的直線。醫師確認沒有生命徵象後,我對手機另一端的女兒說:『您的爸爸走了。』更悲悽的哭聲傳了過來,女兒接著說:『能不能幫我爸爸拍一張照片?』又問我:『那我現在該怎麼做?我們能做什麼?』」

蔡雯婷克制自己正快潰堤的聲音,冷靜回答:「阿伯的遺體會在 24 小時內火化。」也告知女兒後續可以處理的葬儀相關事宜。

蔡雯婷感慨,在這段疫情期間,我們被強迫學習著如何應變,但這場疫災帶給人們的傷痛,真是一段沉重的記憶。「我為阿伯做我僅能做的事,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,我把握著最後機會,讓家屬有機會對阿公道愛和道別。」

為阿伯整理儀容後,蔡雯婷拍下他最後的身影,傳給他的女兒。女兒在電話中的道謝,都感覺得出她心中,那一股難以抹去的哀傷。 

「在護理執業生涯中,時常聽到家屬對我說的一句句道謝,但這位家屬的那一聲道謝,非常難忘。我也會一直記得他,這位因為新冠肺炎而離開我們的病人。」

取材/ 志為護理 (2021 / 12) 
撰文/ 蔡雯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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