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順是什麼？也許子女想用他們的方式侍奉父母，孝養雙親，但為什麼反倒惹得父母生氣，親子之間生嫌隙呢？

在加護病房，一般常聽到輕聲細語：「睡很久了，可以醒醒嗎？」或者：「你要加油喔，等一下會痛，你要加油喔！」另一頭看到的是按摩手腳，三十分鐘沒停。在病房外又是另番景象，有家屬彼此打氣，或有人低頭啜泣。

但是這天，在台北慈院內科加護病房，志工鍾素珍遇到一對很不一樣的父子，「躺在床上的是爸爸，兒子離床有一兩公尺，冷默，但又焦慮的看著。」她有點奇怪，於是上前關心，兒子說，爸爸在家裡昏倒，送去別的醫院說有點嚴重，所以轉來慈院，馬上進了加護病房。

但是他接下來講的，讓素珍不知該怎麼回應，「他說爸爸平時在家跟他們關係冷默，我腦海裡想，我唸過的佛法，哪句可以用上？」苦集滅道──佛陀初轉法輪時的開示，四聖諦！

「做人很辛苦。」兒子突然間看了素珍一眼，好像這句話講到他的心坎裡，接下來呢？鍾素珍開始問家裡還有什麼人？媽媽是不是會來？兒子這才徐徐說出，爸爸年輕時專注事業，在家庭經營上很疏離，甚至有時情緒起來會打人，所以跟媽媽的關係極度不好，跟子女也很疏遠。

這幾年，爸爸年紀越大個性更加孤僻，幾乎沒朋友，也很少出門，在家裡過得極儉省，每次爸爸給子女的感覺都很負面，親子相處彼此都挫折，「我腦海裡又開始閃著，要用哪句靜思語？心寬念純！非常好用的一句話。」

素珍就跟兒子說：「現在爸爸在加護病房，先不要想這麼多，心先靜下來。聽你敍述爸爸的情況，心裡其實是非常掛記他的，孝順是在心裡，但看得出來。」年輕人掉下淚來，「這幾天好好為爸爸虔誠祈福，讓他先過這一關，以後的以後再說。」

年輕人的心更定了，素珍拍拍他，「我第一次試著，什麼叫膚慰，就要他想想，心寬念純，什麼是念純？」

這孩子原先是想要盡孝的，但一個給一個受，彼此搭不上線！「每一輩的生活方式和對幸福的定義不一樣，爸爸覺得的，跟我們的方式有時是平行線，如何做到讓爸爸感覺『順』，是不是比較重要？」孩子哭得更厲害了。

鍾素珍忽然發現，靜思語真好用，「差一點我就要打電話問蘇足師姊，還有沒有第三句可以用？但是時間到了。這是我這一次在加護病房遇到的一個，既複雜但是也單純的故事。」

輕輕一聲，簡單一句，適時適切的化解了人心中的苦，這就是智慧。

20190106 
撰文：張麗雲
記錄：陳香如
攝影：上野光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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