圍在一個瀕死病人病床的四周，每個人都說，她的死是他的錯，哭得好哀淒！到底是誰的錯呢？

花蓮慈濟醫院加護病房裡一個 27 歲孕婦，因為車禍胎死腹中，她人也陷入昏迷，爸爸媽媽姊姊都來了，個個哀傷，連常住志工林蘇足都說：「我很少看到一個男生哭到眼睛都腫，那個畫面感染了很多醫護人員。」

那位傷心的爸爸有四兒兩女，這個小女兒是他最寵的，很會撒嬌。他一直跟太太說：「對不起，她這麼不聽話，都是我把她寵壞的。」

醫生跟家屬講，病人昏迷指數只剩 2 分，絕對沒辦法活，媽媽聽了差點暈倒，一直搥心肝自責：「我沒教好妳，是我的錯，媽媽對不起妳。」

蘇足師姊趕快抱著她，說：「媽媽，這個時候要講正語，不要讓孩子再執迷不悟。她現在耳根是清楚的，妳要說實話，跟她講，妳太不孝順，怎麼這樣不聽話，跟男朋友去玩，坐在後座又喝酒，撞到頭殼都破掉，胎兒死在肚裡。」

林蘇足這麼一講，大家都清楚了，原來狀況是這樣的。蘇足師姊的意思是，如果做媽媽的再跟女兒講對不起，女兒意識中會以為她做的都對。

這個家裡，兄弟姊姊都循規蹈矩，就是小女兒最任性，要離婚，先生也讓著她，小孩都八歲了就由姊姊帶著。

媽媽在昏迷的女兒耳邊叨唸著，一旁的蘇足也加個一兩句，爸爸哭不停，最讓蘇足感動的是她前夫，牽著她的手：「是我不夠好，妳才選擇別人，我們恩怨就到這一代，妳現在走了，孩子在大姊那邊，我會常去看她，絕對會照顧孩子的生活費、學費。」

男友也在場，跟她爸媽下跪，「對不起，我們喝酒把車開這麼快，把妳女兒摔成這樣。」一直哭一直求，爸爸一腳踹下去：「不要叫我爸爸，你沒資格，我只認定這個才是我女婿。你不是我女婿。」

媽媽抱住爸爸的腳：「恩恩怨怨要了結，誰對誰錯不重要，我們女兒抛夫棄女？要怪我們教育不好。」

媽媽最後還問一句，這讓蘇足很感動：「她可不可以做器官捐贈？可不可以做大體老師？」「太晚了！」「我說得太晚嗎？」「不是，她胎兒死在肚子裡，本來就沒有資格做大體老師，也沒有資格器官捐贈，不可能通過腦判，器官會有感染。」媽媽哭得更大聲了，「連這麼好的福報妳都沒辦法！」蘇足很不忍：「那就祝福她，叫她懺悔即清淨，懺悔才能消業障，懺悔才能洗眾罪，才不用苦難再輪迴。」

可嘆白髮人送黑髮人。接下來就需要父母簽字，拔管，放她走吧。

在醫院可以看到悲歡離合，看見生死，只有分秒不空過，才會步步踏實做。

這場悲劇到底是誰的錯？到最後，沒那麼重要了！重要的是，如主持早會的德懷師父說，這就是真實，理跟事相互印證，「醫療志工可以瞭解生命，其實學佛就是認識生命、認識自己。守戒多麼重要！沒有守戒，你的問題何時會來不知道，人生已經無常了，一定要守戒律。」

註：昏迷指數滿分 15 是正常，意識清醒狀態，在 7 分或 8 分以下，病人呈現不省人事，這時稱為昏迷，最低分 3 分，如腦死者。

20180110
撰文：邱蘭嵐
記錄：吳碧華
美術：林秋玫
攝影：魏國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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