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雄志工曾堯山長年做臨終關懷與照顧，除了到大林慈院當志工，一個星期他有六天都在自己社區附近的癌症醫院服務，「安寧病房都會面臨死亡，很多志工不敢，敬而遠之，我都在幫病人洗澡、理髮、刮鬍子，抱病人上下床。我的團隊有兩位宗教師、三位志工。」

在志工早會分享的前一天中午，他才接到一通請他聯絡助念的電話，他陪伴的第 170 位病人往生了，「其實陪伴這些人，都有一些點點滴滴的小故事。我們能在醫院做志工，真的很有福氣。」

有一個年輕人，在北京工作、結婚生子，回來台灣，本來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，有一天身體不舒服，到醫院一檢查，已經癌症末期！曾堯山跟師父就在他人生出現轉折的時刻去看他、陪他，慢慢他也接受了事實，轉去安寧病房。曾堯山說，這時候最需要身心安頓，幫他洗澡、有家人陪伴，抱他下床坐輪椅，四處走走就是最大的幸福了。「有些癌症病人經過電療，皮膚很薄，要將身體汙垢洗乾淨，會戳破皮，這也是一個經驗。」

那天洗完澡，曾堯山說，他太太很客氣，一出來就跟他磕了十幾個頭，「謝謝師兄，謝謝師兄！」然後就哭了。

還有一天，差不多下午四點，病人突然想下床踩踩草皮，曾堯山就趕快去抱他，坐上輪椅，「當我抱他坐輪椅時，他用他最大的力量跟我說：『師兄，謝謝你，我祝福你能身體健康，能幫助更多的人。』想不到他那一聲祝福，是最後一次給我的祝福。」曾堯山語氣平緩，經歷了那麼多的離別，但仍感覺得出他的悸動和不捨，這是在生命最後被還原的最真誠的人性。

當他太太推他回病房，曾堯山把抱他上床後，就在那晚十點，他走了！「告別式辦完，他太太和孩子來向我們致謝，他太太抱著護理師哭了，他兒子說，那天是他返校日，也是他的生日，他感謝我們對爸爸的照護。那孩子在我面前祈禱，許三個願：爸爸能往生極樂淨土，然後祝福護士阿姨還有師伯身體健康，第三個願他沒說出來。」

曾堯山一再說自己是有福之人，「陪伴這些安寧病房的病人，我們受益最多，在生命要結束了，才會珍惜身邊每個人。」

這次在大林慈院安寧病房，他遇到另一個人生最後的動人風景。

病人的弟弟是歌手，曾堯山才幫病人洗好澡，要教家屬道謝道愛道歉與道別的「四道」人生時，弟弟就彈起吉他，兄弟一起唱「有種」，這是弟弟為生病的哥哥寫的一首歌，鼓勵他克服病魔的挑戰。

哥哥體力漸漸衰弱，來到了安寧病房，媽媽看到志工和師父會到各病房做關懷，有一天跟曾堯山說，能不能也幫她兒子洗澡？「你們會不會因為我們宗教不同...」「不會。」曾堯山肯定的說：「我們不會，我們沒有分宗教，你有信仰的自由。」堯山後來才知道，病人的表姊也是慈濟人！

在陪伴過程中，聊到病人和太太是因為參加弟弟的演唱會而相識、結婚，「本來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，突然一個無常，檢查是癌症末期。」人生有太多「本來」，不如人預期的，就被歸為「意外」或「無常」！

哥哥住安寧病房時，不少教友來唱聖歌，為他祈禱，「他知道未來時間不多了，就交代，如果往生，幫他樹葬，然後告別式上要放一首歌『放心去旅行』，裡面有一句──原諒他不告而別，他要去一個美好的地方。」

一樣，曾堯山送走了這位病人，「雖然他離開了，我們還是關懷遺屬，希望他們儘快走出悲傷的陰霾。」讓逝者靈安、生者心安。

20191117
撰文：福意
記錄：魏玉縣
美術：林仁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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