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從中國大陸來台旅遊的爺爺，在飯店的浴室不小心滑倒，撞到頭，失去了意識被送去花蓮慈濟醫院，發現腦部大面積出血，緊急手術後，情況不好，又做了第二次，加護病房護理師張哲銘說：「其實爺爺病程進展一直不是很好，腦壓不斷升高，醫師告訴他太太，不建議再做第三次手術，因為一來爺爺年紀很大了，再來就算再開刀也只有很低的機會能回復到以前那樣，太太當下非常無助，猶豫了幾分鐘，就同意了拒絕手術這件事。特別難忘的回憶就從拒絕手術到安寧拔管的故事。」

「太太很無助與慌張，一次開心的家族旅遊竟成了天人永隔的意外！事情發生的那麼突然，她一個人，沒有任何家人陪伴在台灣，女兒遠在加拿大，她只能快速做出決定。」在場聆聽的人也從張哲銘說故事中，同感遺憾。

幾天後，女兒從加拿大趕來，晚上會客時間，張哲銘發現他太太和女兒在病房外大聲爭吵，當下志工去陪太太，他印象很深，太太激動的邊落淚邊說：「我也不想讓他那麼辛苦，但是太突然了，我也捨不得，他陪伴我三十多年，就這樣消失在我面前。｣她只希望，可不可以多給她一點點時間，陪伴先生。

護理師就跟醫師討論，不再限制會客時間，讓太太可以多陪陪老伴，「在爺爺臨終前，太太一直陪著，跟我們一起照顧，替爺爺洗澡翻身，甚至餵爺爺喝牛奶。女兒和太太之間發生很多衝突，還有不諒解，我們也透過幾次家庭會議，找安寧團隊、志工告訴她台灣的安寧緩和醫療是什麼？對一些疾病導致生命不可逆的病人，提供生命最後一段路能走得有尊嚴。」

張哲銘把自己看到和經歷過的告訴家屬，「在加護病房常常看到急救到最後，病人離開時已經跟原本的樣子差很多，或是千瘡百孔。安寧病房希望給病人與家人有足夠的時間，陪伴走完最後一段路。」

拔管之前，還要四道人生，哲銘也問太太，有沒有哪些對爺爺來說很重要的人還沒看到？有哪些想做的事還沒做？

最後，太太拿來一套非常舊的西裝，還有看起來很破爛的戒指，她說這是當年兩人結婚時穿的，「在爺爺離開人世後，我們幫他穿上衣服也讓太太親手為爺爺戴上那枚戒指，那是當年他們白手起家，兩個人都沒什麼錢，爺爺急著娶老婆，所以才花了點錢，買了一個看起來舊舊又不值錢的戒指，但對他來說是最難忘的回憶。」

當大家把爺爺送出加護病房時，太太在門口深深一鞠躬，「那一鞠躬讓我非常震撼，太太說這一個多月來，她還有好多好多話來不及跟爺爺說，她很擔心他們是大陸人，會不會影響到對爺爺的照顧品質，但是發現，不論醫師護理師甚至志工，大家都當家人一樣照顧、陪伴她。」

臨床的體驗讓哲銘更加感覺生命很無常，愛要及時！「現在的我們都坐在這裡，都不知道等一下踏出去後會發生什麼事？有太多的話還有太多的事我們常常忽略了，沒有告訴你身旁最愛的人，所以希望大家見到你最愛的人，請抱抱她，告訴她，你有多愛她。」

20191005
撰文、記錄：黃玉櫻
美術：張家欽
攝影：謝雅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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