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中慈濟醫院外科主任余政展病了，前後折磨了兩星期左右。平日幫人看病開刀，這次自己成了病人，上手術台被麻醉，是怎樣一番感受？「滿深刻的。」

每天都好好的，無常怎麼說來就來了，余政展突然間耳朵有些雜音，他形容有點像游泳，耳朵進水那種悶塞感，會不會太累了，休息就好？但是第三天，看門診時他接起電話，怎麼聲音這麼小，換另一隻耳朵，很大聲啊，這才驚覺問題有點嚴重，耳鼻喉科醫師說是突發性耳聾，要住院！但當天有門診，下午還要開刀，隔天還排了一檯大手術，接下來還有門診手術，行程滿檔，所以就想，反正自己整天都在醫院，請人吊個點滴打個針就好。心裡很得意，你看，不用住院也可以治療。

但是吃完藥以後，開始產生副作用，精神很亢奮，一直打嗝，自己是醫生嘛就自行找偏方，都沒效，那個晚上幾乎沒睡。隔天一早繼續打點滴，繼續看診，但感覺聽力越來越惡化，逼不得已，認了，回家打好包趕快住院。

「從病房看出去，自己成為病人，跟你是醫生的心境非常不一樣。我覺得耳朵細胞快死光了，擔心是不是會耳聾，因為前一天吳主任說，你這個太嚴重，以後可能要裝電子耳，整個腦子一片空白，後來回想他大概是恐嚇我要住院。不過那時候真的會擔心，萬一一耳沒了，又擴展到另一耳的話，醫生就不用做了，一輩子就糟了，所以越想越可怕。」

原來醫生也是人，也會擔心、也會煩惱、也會怕，余政展這時真正感受到，「肉體很不可靠，你每天習以為常的感官功能，說壞掉就壞掉，在肉體功能還很健全時，真的要珍惜。」他想到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，自己剛好耳朵失常，心裡就一直唸，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！「真的非常痛苦，又失眠，整個晚上眼睛睜到天亮，我就一直唸救苦救難、救苦救難，一直念祂的佛號，慢慢睡著。」

他給大家看他當時吃的藥，「以前想像不到，病人拿藥好像拿糖果一樣，結果自己也這樣紅紅綠綠搭配。」好不容易耳朵好些了，還是打嗝睡不著，但起碼可以出院了。余太太很生氣，唸他，平常都不照顧身體，整天那麼忙，回家又不運動，於是出院那天就被太太逼著去運動。

隔週，一切恢復正常，正高興劫難結束了，新的狀況又來了，「整個晚上肚子痛，痛到睡不著，隔天一樣又是一檯大手術，但是沒辦法，整個晚上沒睡要開大刀真的沒辦法，所以早上 5 點取消，決心要好好對付自己的肚子。結果確認是膽結石，又胰臟炎，這其實是我最擅長，每天都要處理的手術，結果自己得到這樣的病。」

這件事來得太突然，偏偏那天余媽媽來慈院，余政展不敢跟她講，余太太去弄頭髮，想說換個心情，余醫師找不到人，他形容自己很可憐的在急診室，自己簽手術同意書，簽麻醉同意書，然後被推進開刀房，「以前給病人這樣的服務，一整套下來，其實很難體會他們走過的路，病人說痛，自己會跟病人講，才三個傷口，小小的不會痛，結果換了自己，我也是痛得需要打嗎啡，而且還打兩針。」講到這裡，台下聆聽的人都笑出聲來，「所以這個痛到底有多痛，真的自己要體會過才知道。這就是第二次入院，拿下來的膽結石大概一公分。」

手術完，家人終於出現了，看到桌上翻開那一頁「度一切苦厄」，余政展回想當時，失眠、痛苦、求菩薩！真的，沒走過，真的很難體會「苦厄」。一樣，講起「視病猶親，視病如己」，當自己是過來人，就更分毫不差的完全能同理了。

20190806
撰文：洪素養
記錄：陳文玲
美術：吳雪慧
攝影：王祝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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