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流來襲的凌晨,4 點多天色未亮,楊志偉起床誦完一遍《地藏經》後,匆匆穿上厚外套就趕到畜牧場,小心翼翼將溫熱的羊奶瓶放上機車,發動引擎,趕送至客戶家門。兩個多小時送完羊奶,還有下一份工作等著他……

1982 年出生的楊志偉,自小成長環境優渥,國中時學會抽菸、翹課,升上高中開始吸毒、飆車,缺錢花用下鋌而走險,飛車搶劫被捕,16 歲進了少年輔育院,高中學業因此中斷。

長達 3 年感訓結束,至金門服兵役,退伍返回臺灣後,原以為是人生新的開始,殊不知又成墮落的起點。

楊志偉順利找到飯店機電養護人員工作,薪餉近 3 萬元,閒暇喜好賭博,流連聲色場所,漸漸入不敷出,「在賭場,一個晚上贏5、6 萬,吃到甜頭就貪了。腦子裏想的都是如何賺更多錢,後來乾脆辭掉飯店工作,轉做廢五金回收。」

表面上是正當的回收業,私下卻是收購贓物的非法買賣,「業績」好時,月入 20 多萬。為了償還賭債,向地下錢莊借高利貸,最後窮途末路,26 歲搶劫路人被捕,重判 16 年徒刑,鋃鐺入獄。

楊志偉服刑不到 2 年,疼愛他的父親,因食道癌撒手人間。父親往生前,交代母親不要讓他回來參加告別式,深怕他手鐐腳銬讓親友看見,傷害了自尊心。

父親臨終前還為他煩惱,楊志偉在獄中號啕大哭,來不及行孝的喪父之痛,狠狠敲醒他,決定完成高中學業回報父恩,到花蓮監獄附設正德高中求學。

即將畢業那一年,高雄發生氣爆意外,慈濟志工高惟碤及團隊入監獄關懷也募心募愛,「 1 元、5 元,點滴發心都是菩薩」。楊志偉捐出 5 元郵票,收到收據才發現,慈濟人自掏腰包、貼了 95 元湊滿 100 元,用受刑人名義捐出賑災,鼓勵大家心存善念。

「人家做的事都是有益社會,自己卻是傷天害理……」,楊志偉希望加入慈濟的念頭油然而生。

2017 年假釋後,踏出重返社會的第一步,試煉及考驗也隨之而來。出獄不到一個月,工作時不慎從高處摔下,手傷休息 3 個月期間,慈濟人每日載他出門參與志工活動,也鼓勵他報名社區志工見習。


圖:楊志偉(左一)與高肇良(左二)到獄所分享,現身說法讓收容人知道回頭永遠不嫌遲。(攝影/翁華伶)

恢復工作後,每天凌晨 4 點多就去打工送羊奶,上午 7 點半接著去鐵工廠做鐘點工,沒工作時就幫回收商老闆開車、搬回收物。

「為什麼要這麼拚命?經濟上有困難需要協助?」

「10 年前我犯下強盜案搶奪 7 萬 7 千元,雖然接受法律制裁入獄服刑,還是不時想起當時的情形,被害人害怕絕望的表情烙印在腦海中,不能散去,我心裏充滿愧疚;加入慈濟後,更知道因緣果報的重要。我想要向被害人懺悔,並且償還當初被我搶奪的錢。」

他很堅定地說:「送羊奶 1 年,應該可以存到 10 萬元!」

省吃儉用,1 年多後終於存到足夠的錢,高惟碤致電熟識的彰化地方檢察署觀護人室蔡欣樺主任,由孫啟俊觀護人共同協助,找到其中一位被害人蔡小姐,初步聯繫得到善意的回應,進入「修復式司法」的程序。

楊志偉流下男兒淚,看著蔡小姐說:「傷害您是我一輩子最大的愧疚!雖然我受到法律制裁而入監服刑,但在漫長的歲月,難以忘記自己鑄成的大錯…,一直想親口向您說聲對不起,卻沒有機會。」

「爸爸在我服刑時往生,我也學習到懺悔及感恩,所以開始改變自己,並努力求學不空過時間。出獄至今我加入慈濟當志工,為社會付出以彌補過錯。我目前在工廠上班,工作還算穩定。蔡小姐,對不起!請您原諒我好嗎?」

聽楊志偉一句句說完,蔡小姐感動地哭了,接著說:「看到您有能力還我錢,代表您經濟穩定,已經不再是社會的負擔,我很高興,希望您未來繼續堅持下去,加油!我願意原諒您!」


圖:楊志偉每天努力打零工,笑稱自己有很多老闆,餘暇則專心做志工,也為自己人生做主。

每週工作之餘,楊志偉積極投入志工活動,2019 年底,接受上人的祝福,受證為慈誠隊員。

「上人說,懺悔才能得清淨。」楊志偉把這句話放在心中,感恩一路走來在生命中出現的貴人,「過去的我自私自利,從來不懂付出,是個手心向上的人,這些年我參與許多活動,才發覺人生不空過的感覺是這麼好;這和過往 36 年歲月相比,有天堂與地獄的差別。」楊志偉發願向善,也發現,真心懺悔,真的可以消弭傷痛,撫平傷痕。

【註】:
「修復式司法」是犯罪行為受到最直接影響的人們,即加害人、被害人、家屬、社區成員或代表,提供各式對話與解決問題的機會,讓加害人認知其犯行的影響,對自身行為負責,並修復被害人的情感創傷及填補實質損害。

重點不在懲罰,而是賦予「司法」新的意涵,即在尋求真相、道歉、撫慰、負責與復原中伸張正義。

撰文/ 高肇良(彰化慈濟志工) 
摘自/ 慈濟月刊第 641 期

◎【行動現場】20200101 - 不回頭 楊志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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