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對母女檔,媽媽八九十歲,是大林慈院心臟內科醫師陳吉賢的老病人,女兒也有六七十歲了,「每次媽媽跟女兒一起來,只要媽媽的檢驗數據有問題,女兒就一直罵一直罵。我們都知道她是苦口婆心,但是當我解釋完以後,出去診間外面,她還是繼續講,一直唸她媽媽說,妳就是怎樣怎樣沒注意。」

連陳醫師都聽不下去了,想勸這個女兒跟媽媽講話不要這麼激烈,「但講了以後才發現,她兄弟姊妹都沒人照顧媽媽,只有她一個,所以我可以理解她心裡的苦。其實行醫這麼多年,常常看到重苦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,有點像佛家講的怨嗔恚。」

最近,陳吉賢看到這個女兒另外一面。

有一次他去加護病房巡房,看到這個女兒,她媽媽這回不是心臟病,是因為其他的病住進來。「她看到我,叫了聲陳醫師,我就過去看她媽媽,那時候看到她一直流眼淚,『你怎麼了?』『媽媽狀況不好。』她在跟媽媽講話不像以前那樣子,讓我看到另外一種愛別離苦。其實她心裡非常愛媽媽。」

很多人不都這樣嗎?喜歡抬槓喜歡拌嘴,其實心裡都深愛著對方,當沒人答腔了,「吵架」的對象沒了,這才覺得心裡好空。

陳吉賢想到自己,「有時候對父母的表情、講話的態度也要檢討。孔子說,色難。」以前陳吉賢每次回家,媽媽都會說,最近這裡很難受,這裡很痠,但是對醫師來講這算什麼啊,他都習慣回答,「不會啦!妳這個還好。」然後跟媽媽講,在醫院看到的病人都好可憐,都怎樣怎樣,「你們這些醫生每次都這樣,重病看多了,都不能好好聽老人家講話。」

陳吉賢決定,「新的一年要深自期許,要好好改進。」

證嚴法師也說:「人總是這樣,重病看多了,就忽視了輕的病,也許輕病是最嚴重的,你看不出來!病人為什麼會情緒不好,實在一旦有病,苦啊!不只病人苦,照顧的人也苦。」

人生總是這樣矛盾,要到愛別離時才知苦,才懂珍惜!

20190201
撰文:邱蘭嵐
記錄:吳碧華
美術:程靜美
攝影:李白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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